| 「ゆっくり成長すればいいよ。 貴女の成長する姿を期待している。」 急いで大きくなりたい蕾に、男は優しく言った。 小さい蕾は、その言葉を--ずっと覚えている。 綺麗な花になっても、忘れたことが一度もない。 |
00.
雖然其實還不是嫁さん。
01.
結子買了本新的手帳,黑色的書皮上沒有多餘的花紋,看上去簡單大方,像是軍人會用的東西。
結子大部分的手帳都紋著絢爛的紋路,倒稱不上喜歡,只是慣性。
--那最初其實是父親的品味。他生前送自己的每本手帳都如此。
結子用慣了適合華族少女氣質的花俏手帳,便從沒想過要不要換。
但那個人出了作業給她。
結子到店裡挑揀拿來紀錄的工具時,下意識地就選了最素的款式。
再一個多月,結子就要滿十五歲了。考慮到籌備婚禮的時間,她先寫了信給乙矢扇慈。
信中首先問候,其次是交代在甲矢家生活的一些瑣事與甲矢家的近況...然後才是正文。
結子洋洋撒撒將她這整年的目標,實踐的方式,還有規劃好的每日日程表全都寫了上去。
寫完後開始陳述要完成這些目標,盡早成為人妻會比繼續待在女學校學習更好。
結子其實不算擅長論說文,所以她寫這封信時還偷偷參考了某人年輕時學習的筆記......
她研究了上頭的思路很久,才終於提筆開始寫這份報告,先打了草稿,又修了一版二版,自己看著覺得滿意了才送出去。
對方回她的信很簡潔,說是休假歸家再跟她談。
結子不否認自己是抱持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在等待著對方允諾的休假來臨的。
然後那一天終於到了。
扇慈就給了她這句話。
「去學校學的不是知識,而是人喔。人可不是書上能學到的。」
邊這麼說笑著告訴她:「所以還是要等你畢業後才可以結婚喔。」
結子覺得自己第一次能體會雷鳥小姐鬧脾氣的心情。
(雖然,她並不是喜歡扇慈先生才想跟對方結婚的。雖然並不是.....!)
結子深吸了一口氣--她其實不是沒預料到對方會這樣回。
所以她拿出了預備的第一版報告書與筆記,開始據理力爭。
「我有安排社交行程...」冷靜地比,「之後,我每周都會撥時間去珈琲店坐坐,珈琲店的客群很廣,而且多是知識份子......能建立更廣的人脈。」雖然其實結子一點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往來,她抿了抿唇決定先不提這點理想與現實的落差,「我也排了拜訪很多華族夫人們的行程.....女學校的大家討論的話題不外乎戀愛跟嫁人,我已經有對象了,學校現在對我的幫助很小。」
「而且未來會和我相處最多的是這個家裡的人,多撥點時間學如何管家,我覺得比較好。我只是想把時間花在重要的事情上。」她擺出認真的表情,事實上也覺得自己很認真。
「嗯......我覺得妳會說這樣的話就表示妳其實不懂我的意思呢。」
但那個人只是沉吟了一聲,然後揚起一百年不變的笑臉。
「這樣吧,我給妳個作業──」
當初牽著她的手走進馬戲團的笑臉。
當初握著鎗無聲射穿她腹部的笑臉。
對她伸出手說「去約會吧」的笑臉。
「觀察妳的同學,列出她們行為模式,試著去找出她們每個交際的動機。什麼時候完成都可以,完成了告訴我。」
於是結子徹底失去了能夠回應的話語。
她低下頭,吸、吐、吸、吐......
「......我知道了。」
--誰叫她比對方晚生二十年,結子總是這麼安慰自己。
02..
於是她開始專注於這次的作業上。就用那本素色的手帳。
結子將全班同學按照出身分類後,依序寫上空白的書頁。
然後將自己觀察偷聽、或是與對方無意間閒聊到的資訊寫在對應的頁面上。
最快寫滿的是與她關係最好的赤木暖希--暖希是桃木洋服店店主的女兒,就住在雷鳥小姐家隔壁。
認識雷鳥小姐前她們並不怎麼熟,是雷鳥小姐介紹了才逐漸來往起來,不知不覺間便出入都在一塊。
只有暖希的存在,稍稍會讓她感受到將畢業的惆悵。但結子並不打算將這點寫進報告裡。
結子利用在學校的時候,將有關同學的點點滴滴寫進手帳裡,然後在歸家後從手帳最後方倒著寫,將那些資料整理起來。喜歡的科目,喜歡的小說,喜歡的人--華族少女在學校的時光是無憂無慮的,往往只因為很簡單的共通點而聚在一起。
吳服店的女兒卻最討厭和裁課,和裁作業都是委請母親代作的,取而代之的是熱愛古文與文學,夢想是成為女流作家--喜歡父親的作品。
而華族的女兒最喜歡上鋼琴,最討厭裁縫、花道和茶道,只因那些教養讓她想起畢業後必將迎接的婚姻。她總說,能一輩子待在學校就好。
洋服店的女兒最喜歡的卻是體育與社團活動的薙刀,也喜歡國文課,會看些少女小說,縫紉與料理都不討厭,練習作的作品總是送給家人。
她們總因為很單純的理由變成好友,也因為很單純的理由吵架。
一起看著路邊經過的俊美少年,紅著臉討論著浪漫的小說情節,然後稍稍擔心一下自己未來將嫁到哪去。
女學校的少女們就是這樣的。
這裡就是一個小小的溫室--精心呵護著的溫室花朵抱持著彼此的煩惱,但都小小的。
有些和出身有關有些和出身無關。有人嚮往愛情,有人想要獨立,有人根本不想畢業--
而她們最後都會走入家庭。
女學校的歲月是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所以結子才想快點離開學校。
因為結子有很多要煩心的事,她有必須照顧的母親,她有想要忘卻的父親。
--結子想要快點成為大人。
結子最後沒能將這些資料整理出有用的結論,只是大概分類了就交出去了。
回答最初的問題時,結子感到猶豫。
結子發覺自己無法將結論用理性的文字寫出來時,已經丟了快五個版本的廢稿。
那天她睡得很晚。
最後交出去的作業比起之前的企劃書差勁多了,她很不滿意,但已經沒有辦法了。
他們不像大人,會為了得到什麼、掙脫什麼或成就什麼而交際。
就算真的有那樣的動機,也未必有去實行的手段及勇氣......
她們最大的煩惱就是婚姻,像她一樣,這會左右她們的命運。
但大部分的時候,婚姻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大家都憧憬自由戀愛,但自由戀愛能有善果的很少很少。
--所以他們把握著最後的自由,在溫室裡與其他花朵,交換著彼此的夢想。
......哪怕那些夢想最後都不可能實現。
03.
相較於結子交出去的那本厚厚的觀察紀錄及那幾頁結子自己並不滿意的結論,乙矢的回信要輕的多。
三頁紙上,羅列出結子的同班同學,每個同學都用三句話概括了那位女孩的形式準則,再以一句話點出他是看結子報告書的哪幾頁做出這個判斷。
第三頁有三分之二的頁面都是乙矢透過這本報告書對武者小路結子的分析。
透過她的文字、寫字的力道、紀錄時優先觀察什麼、跟誰親近,列出了她的性格。
「所有人類都會在過去、現在跟未來經歷十五歲,妳準備交際的那些婦人都經歷過十五歲,妳正在交際的那些十五歲在未來都會成為婦人,而妳能夠對等地去觀察、去聆聽、去理解她們的時光就只有現在。」
他在尾末寫著。
「妳在做出結論時感到猶豫、困惑,說不定廢了數次稿件,即便我沒有給出期限,妳依然將妳不滿意的結論送來了,妳對妳的「現在」感到排斥,亟欲逃避。」
「然而妳若是沒法面對妳的現在,它在未來就會成為妳的後悔。」
結子原先就是抱著會被責備的心情讀信的。
她深呼吸了很多次,才終於有勇氣拆開信。卻在拆開信後怔了很久......然後忍不住來回看了很多很多次。
結子的指尖滑過自己的名字,滑過那些扇慈先生對自己的觀察,滑過對方所觀察到的自己,最後停駐在「後悔」二字上。
她說過自己是因為不想後悔才想嫁給對方的。
無關愛情,也無關喜好,只是因為想要逃開。
逃開那她害怕的未來,逃開未來可能的後悔。
「......」
現在回想起來,她認為逃到扇慈先生這邊是正確的選擇。
雖然在學校仍有喘不過氣的感覺,但在甲矢家的時間--寫信給扇慈先生的時間是忙碌卻開心的。
但是,允許結子逃離武者小路家的扇慈說了,繼續逃避下去的話,未來會後悔的。
這一次結子感覺自己無法反駁對方,因為證據已經都寫在她寄去的信上了。
第一次請求扇慈先生讓她入門的時候,她自覺自己為了爭取未來用了全力......
但這次她沒有。
所以結子沒有能反駁的話語。
結子拭去眼角不甘的淚水,小心翼翼地處理好被淚水沾濕的那個署名,然後輕柔地將信紙收起來,放進用來擺放對方信件的檀木盒中。
…...而之後,無論又通了多少信,結子總將那封信放在最上頭。
05.
不過結子直到下回扇慈回家都沒能好好回應那封信。
那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文字無法乘載的感情。
並不是戀心,結子想。或者說,結子對自己這麼說。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寫就是無法好好表達而已。
所以回應一直擱置到了扇慈又回家的那天。
「……那個、歡迎回來……扇慈先生。」
扇慈一如既往地對她笑了笑。那是他總掛在臉上的,不帶有任何特殊意涵的笑意。
結子一邊努力思考著該怎麼將沒能付諸文字的想法說出來,邊與他走進了書房裡。
「……謝謝您的回信…雖然我還是不喜歡學校…但我會努力完成課業。」
結果她說得很簡短。雖然有很多想道歉跟道謝的話語,最後卻一句都沒能說出口。
「用雜事耽誤您的個人休息時間…很不好意思……希望您沒花太多時間回信……」
她忍不住懊惱地皺了皺眉。啊,算了--起碼,只有這句道歉是無論如何都該說的。
仔細想想自己在對方公務繁忙的時候還拿些小女孩私人的事情去煩他,是太任性了......
但扇慈卻笑了出來。
「不用放在心上,」黑色的手套撫上結子的頭,觸感不帶有人的體溫,卻總能讓她安心。「總之,慢慢的長大吧,我很期待妳將來的模樣。」
「......嗯。」
--自己還是想要快點長大。結子想。
但她會聽這個人的話,將步調放的稍微緩一點......
…...為了不在未來後悔。
おまけ
「--然後,扇慈先生就這麼說了......嗯,所以......我們應該會等到我畢業......」
結子在暖希溫暖的視線,與雷鳥過於灼熱的視線中,將事情的始末交代過了一次。
「乙矢先生真是個不錯的人啊--」暖希率直地說。
結子頓了一下,想著還好自己沒將乙矢怎麼評她的部分說出來,不然可能就不是這句話了。
「......乙矢先生說的話好耳熟啊。」而一直顯得很熱衷的雷鳥歪了歪頭。「『慢慢的長大吧,我很期待妳將來的模樣。』......這句。大哥以前也常對我這麼說呢......」
而雷鳥的話差點沒讓結子把茶噴出來。
--作為一個被禮儀制約的華族少女,結子最後選擇了嗆到快把肺咳出來,而不是將茶水噴到雷鳥臉上。
「欸?結子小姐--結子小姐您還好嗎?」
「雷鳥小姐不可以在人家喝茶的時後丟變化球啦......」
結子用力搖了搖頭,咳了很久又再喝了口水,才好不容易才把說話的能力撿了回來。
「扇慈先生說的意思和鈴木先生說的是完全不同的。」
然後她第一句就這麼強調。
「不一樣嗎?可是內容幾乎一樣啊。」
「不一樣。」
--用沙啞的聲音,結子堅持地說。
雖然其實還不是嫁さん。
01.
結子買了本新的手帳,黑色的書皮上沒有多餘的花紋,看上去簡單大方,像是軍人會用的東西。
結子大部分的手帳都紋著絢爛的紋路,倒稱不上喜歡,只是慣性。
--那最初其實是父親的品味。他生前送自己的每本手帳都如此。
結子用慣了適合華族少女氣質的花俏手帳,便從沒想過要不要換。
但那個人出了作業給她。
結子到店裡挑揀拿來紀錄的工具時,下意識地就選了最素的款式。
再一個多月,結子就要滿十五歲了。考慮到籌備婚禮的時間,她先寫了信給乙矢扇慈。
信中首先問候,其次是交代在甲矢家生活的一些瑣事與甲矢家的近況...然後才是正文。
結子洋洋撒撒將她這整年的目標,實踐的方式,還有規劃好的每日日程表全都寫了上去。
寫完後開始陳述要完成這些目標,盡早成為人妻會比繼續待在女學校學習更好。
結子其實不算擅長論說文,所以她寫這封信時還偷偷參考了某人年輕時學習的筆記......
她研究了上頭的思路很久,才終於提筆開始寫這份報告,先打了草稿,又修了一版二版,自己看著覺得滿意了才送出去。
對方回她的信很簡潔,說是休假歸家再跟她談。
結子不否認自己是抱持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在等待著對方允諾的休假來臨的。
然後那一天終於到了。
扇慈就給了她這句話。
「去學校學的不是知識,而是人喔。人可不是書上能學到的。」
邊這麼說笑著告訴她:「所以還是要等你畢業後才可以結婚喔。」
結子覺得自己第一次能體會雷鳥小姐鬧脾氣的心情。
(雖然,她並不是喜歡扇慈先生才想跟對方結婚的。雖然並不是.....!)
結子深吸了一口氣--她其實不是沒預料到對方會這樣回。
所以她拿出了預備的第一版報告書與筆記,開始據理力爭。
「我有安排社交行程...」冷靜地比,「之後,我每周都會撥時間去珈琲店坐坐,珈琲店的客群很廣,而且多是知識份子......能建立更廣的人脈。」雖然其實結子一點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往來,她抿了抿唇決定先不提這點理想與現實的落差,「我也排了拜訪很多華族夫人們的行程.....女學校的大家討論的話題不外乎戀愛跟嫁人,我已經有對象了,學校現在對我的幫助很小。」
「而且未來會和我相處最多的是這個家裡的人,多撥點時間學如何管家,我覺得比較好。我只是想把時間花在重要的事情上。」她擺出認真的表情,事實上也覺得自己很認真。
「嗯......我覺得妳會說這樣的話就表示妳其實不懂我的意思呢。」
但那個人只是沉吟了一聲,然後揚起一百年不變的笑臉。
「這樣吧,我給妳個作業──」
當初牽著她的手走進馬戲團的笑臉。
當初握著鎗無聲射穿她腹部的笑臉。
對她伸出手說「去約會吧」的笑臉。
「觀察妳的同學,列出她們行為模式,試著去找出她們每個交際的動機。什麼時候完成都可以,完成了告訴我。」
於是結子徹底失去了能夠回應的話語。
她低下頭,吸、吐、吸、吐......
「......我知道了。」
--誰叫她比對方晚生二十年,結子總是這麼安慰自己。
02..
於是她開始專注於這次的作業上。就用那本素色的手帳。
結子將全班同學按照出身分類後,依序寫上空白的書頁。
然後將自己觀察偷聽、或是與對方無意間閒聊到的資訊寫在對應的頁面上。
最快寫滿的是與她關係最好的赤木暖希--暖希是桃木洋服店店主的女兒,就住在雷鳥小姐家隔壁。
認識雷鳥小姐前她們並不怎麼熟,是雷鳥小姐介紹了才逐漸來往起來,不知不覺間便出入都在一塊。
只有暖希的存在,稍稍會讓她感受到將畢業的惆悵。但結子並不打算將這點寫進報告裡。
結子利用在學校的時候,將有關同學的點點滴滴寫進手帳裡,然後在歸家後從手帳最後方倒著寫,將那些資料整理起來。喜歡的科目,喜歡的小說,喜歡的人--華族少女在學校的時光是無憂無慮的,往往只因為很簡單的共通點而聚在一起。
吳服店的女兒卻最討厭和裁課,和裁作業都是委請母親代作的,取而代之的是熱愛古文與文學,夢想是成為女流作家--喜歡父親的作品。
而華族的女兒最喜歡上鋼琴,最討厭裁縫、花道和茶道,只因那些教養讓她想起畢業後必將迎接的婚姻。她總說,能一輩子待在學校就好。
洋服店的女兒最喜歡的卻是體育與社團活動的薙刀,也喜歡國文課,會看些少女小說,縫紉與料理都不討厭,練習作的作品總是送給家人。
她們總因為很單純的理由變成好友,也因為很單純的理由吵架。
一起看著路邊經過的俊美少年,紅著臉討論著浪漫的小說情節,然後稍稍擔心一下自己未來將嫁到哪去。
女學校的少女們就是這樣的。
這裡就是一個小小的溫室--精心呵護著的溫室花朵抱持著彼此的煩惱,但都小小的。
有些和出身有關有些和出身無關。有人嚮往愛情,有人想要獨立,有人根本不想畢業--
而她們最後都會走入家庭。
女學校的歲月是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所以結子才想快點離開學校。
因為結子有很多要煩心的事,她有必須照顧的母親,她有想要忘卻的父親。
--結子想要快點成為大人。
結子最後沒能將這些資料整理出有用的結論,只是大概分類了就交出去了。
回答最初的問題時,結子感到猶豫。
結子發覺自己無法將結論用理性的文字寫出來時,已經丟了快五個版本的廢稿。
那天她睡得很晚。
最後交出去的作業比起之前的企劃書差勁多了,她很不滿意,但已經沒有辦法了。
他們不像大人,會為了得到什麼、掙脫什麼或成就什麼而交際。
就算真的有那樣的動機,也未必有去實行的手段及勇氣......
她們最大的煩惱就是婚姻,像她一樣,這會左右她們的命運。
但大部分的時候,婚姻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大家都憧憬自由戀愛,但自由戀愛能有善果的很少很少。
--所以他們把握著最後的自由,在溫室裡與其他花朵,交換著彼此的夢想。
......哪怕那些夢想最後都不可能實現。
03.
相較於結子交出去的那本厚厚的觀察紀錄及那幾頁結子自己並不滿意的結論,乙矢的回信要輕的多。
三頁紙上,羅列出結子的同班同學,每個同學都用三句話概括了那位女孩的形式準則,再以一句話點出他是看結子報告書的哪幾頁做出這個判斷。
第三頁有三分之二的頁面都是乙矢透過這本報告書對武者小路結子的分析。
透過她的文字、寫字的力道、紀錄時優先觀察什麼、跟誰親近,列出了她的性格。
「所有人類都會在過去、現在跟未來經歷十五歲,妳準備交際的那些婦人都經歷過十五歲,妳正在交際的那些十五歲在未來都會成為婦人,而妳能夠對等地去觀察、去聆聽、去理解她們的時光就只有現在。」
他在尾末寫著。
「妳在做出結論時感到猶豫、困惑,說不定廢了數次稿件,即便我沒有給出期限,妳依然將妳不滿意的結論送來了,妳對妳的「現在」感到排斥,亟欲逃避。」
「然而妳若是沒法面對妳的現在,它在未來就會成為妳的後悔。」
結子原先就是抱著會被責備的心情讀信的。
她深呼吸了很多次,才終於有勇氣拆開信。卻在拆開信後怔了很久......然後忍不住來回看了很多很多次。
結子的指尖滑過自己的名字,滑過那些扇慈先生對自己的觀察,滑過對方所觀察到的自己,最後停駐在「後悔」二字上。
她說過自己是因為不想後悔才想嫁給對方的。
無關愛情,也無關喜好,只是因為想要逃開。
逃開那她害怕的未來,逃開未來可能的後悔。
「......」
現在回想起來,她認為逃到扇慈先生這邊是正確的選擇。
雖然在學校仍有喘不過氣的感覺,但在甲矢家的時間--寫信給扇慈先生的時間是忙碌卻開心的。
但是,允許結子逃離武者小路家的扇慈說了,繼續逃避下去的話,未來會後悔的。
這一次結子感覺自己無法反駁對方,因為證據已經都寫在她寄去的信上了。
第一次請求扇慈先生讓她入門的時候,她自覺自己為了爭取未來用了全力......
但這次她沒有。
所以結子沒有能反駁的話語。
結子拭去眼角不甘的淚水,小心翼翼地處理好被淚水沾濕的那個署名,然後輕柔地將信紙收起來,放進用來擺放對方信件的檀木盒中。
…...而之後,無論又通了多少信,結子總將那封信放在最上頭。
05.
不過結子直到下回扇慈回家都沒能好好回應那封信。
那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文字無法乘載的感情。
並不是戀心,結子想。或者說,結子對自己這麼說。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寫就是無法好好表達而已。
所以回應一直擱置到了扇慈又回家的那天。
「……那個、歡迎回來……扇慈先生。」
扇慈一如既往地對她笑了笑。那是他總掛在臉上的,不帶有任何特殊意涵的笑意。
結子一邊努力思考著該怎麼將沒能付諸文字的想法說出來,邊與他走進了書房裡。
「……謝謝您的回信…雖然我還是不喜歡學校…但我會努力完成課業。」
結果她說得很簡短。雖然有很多想道歉跟道謝的話語,最後卻一句都沒能說出口。
「用雜事耽誤您的個人休息時間…很不好意思……希望您沒花太多時間回信……」
她忍不住懊惱地皺了皺眉。啊,算了--起碼,只有這句道歉是無論如何都該說的。
仔細想想自己在對方公務繁忙的時候還拿些小女孩私人的事情去煩他,是太任性了......
但扇慈卻笑了出來。
「不用放在心上,」黑色的手套撫上結子的頭,觸感不帶有人的體溫,卻總能讓她安心。「總之,慢慢的長大吧,我很期待妳將來的模樣。」
「......嗯。」
--自己還是想要快點長大。結子想。
但她會聽這個人的話,將步調放的稍微緩一點......
…...為了不在未來後悔。
おまけ
「--然後,扇慈先生就這麼說了......嗯,所以......我們應該會等到我畢業......」
結子在暖希溫暖的視線,與雷鳥過於灼熱的視線中,將事情的始末交代過了一次。
「乙矢先生真是個不錯的人啊--」暖希率直地說。
結子頓了一下,想著還好自己沒將乙矢怎麼評她的部分說出來,不然可能就不是這句話了。
「......乙矢先生說的話好耳熟啊。」而一直顯得很熱衷的雷鳥歪了歪頭。「『慢慢的長大吧,我很期待妳將來的模樣。』......這句。大哥以前也常對我這麼說呢......」
而雷鳥的話差點沒讓結子把茶噴出來。
--作為一個被禮儀制約的華族少女,結子最後選擇了嗆到快把肺咳出來,而不是將茶水噴到雷鳥臉上。
「欸?結子小姐--結子小姐您還好嗎?」
「雷鳥小姐不可以在人家喝茶的時後丟變化球啦......」
結子用力搖了搖頭,咳了很久又再喝了口水,才好不容易才把說話的能力撿了回來。
「扇慈先生說的意思和鈴木先生說的是完全不同的。」
然後她第一句就這麼強調。
「不一樣嗎?可是內容幾乎一樣啊。」
「不一樣。」
--用沙啞的聲音,結子堅持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