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色開始滲出血一般的艷紅色彩,便是此世與彼世的境界線模糊的時刻。
若是在這樣的時分還放著小女孩在家門外不管,女孩就會遭遇天狗的神隱。
而孩子最後出現的地方,往往只留下一雙脫下的草鞋。
有時候,神會將孩子還回來。
或許是三天,或許是三年,或許是三十年......也或許永遠不會。
只是聽回來的孩子說,天狗大人會抱著他們,飛在高高的天上--
那天入夜,玄矢作了一個夢。
或許是聽說了已經有孩子遇害的消息,也或許是許久沒有遭逢的感冒勾起了深埋在心底的記憶......
他夢見兒時的自己與母親,還有那場小小的神隱。
那是他們還寄居在某個小村莊時的事情。
玄矢從小就被告誡,當天色開始轉紅就得馬上回家。
不擅於與同年孩子來往的他,無法勸退那天玩捉迷藏玩得入迷的玩伴,只能抱著微微的不安獨自返家。
那天的夕陽紅得讓人害怕,他望著窗外,一直覺得自己聽見烏鴉振翅的聲音。
但他知道那扇門會保護他,關起的門是拒絕怪異入侵的信號,只要他如此相信,待在家裡的他就會安全。
然而那天玩到落日的玩伴們,卻沒有這麼幸運。
那天有個女孩遲遲沒有歸家。
大人們只找到了她的竹屣,整整齊齊地擺在樹下。
是天狗大人,大人們說。
提著燈敲著鑼,大人們在村裡村外找了一夜,唯獨不敢入山。
因為,山是神的領域。
那天晚上玄矢沒有入睡。只是睜著眼一直望著窗外的火光,抑制著自己打開門的衝動。
因為,那一夜,母親也沒有回來。
幼年的玄矢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情,只能祈禱那道門不會響起扣門聲。
因為他不能開門。
--玄矢不知道叩門的會是人、是鬼、還是神--所以,不能開門。
隔天清晨村人就知道消失的不只女孩。
女孩的母親哭得暈厥了過去,父親的眼裡寫著放棄。只有隔壁與母親略微熟識的老婆婆望著山,說再等等。
母親與女孩消失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凌晨,母親帶著女孩回到了村裡。
「--天狗大人帶著我,飛了好多地方--」
女孩的聲音裡沒有恐懼,反而是被自己的母親打了一巴掌後才嚎啕大哭出聲。
女孩的母親打了女孩後又緊緊抱住孩子,雙肩顫抖不停直念著謝謝山神大人、謝謝山神大人......
而一旁的母親看起來很疲憊,玄矢知道她是強打著精神面對村人們的滿腹疑問。
但母親的言語總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村人們最後相信她是為了帶回女孩而獨自入山,和山神交涉了很久才終於帶回女孩。
回到家後玄矢想問母親真的是那樣嗎。但母親實在太過疲累,一進家門就睡倒在了床上。
然後母親連發了三天的燒。村人無人來探視。
「這是代價。」
安慰著狂掉眼淚的他,母親只是這麼說。
又不久,村人們在山腳處發現一句男屍,內臟被吃空,全身上下盡是被鳥類啄傷的痕跡,周圍散落著黑色的羽毛。
村人們將其當成另一個天狗引起的作祟,只說山是天狗大人的領域,約是入了禁地才遭報應。
--沒有人,將其和女孩消失的事件聯想在一起。
只有母親,在離開那個村莊前,會悄悄地定期上山,又不被任何人發現地回到家中。
每次回來都會滾起低而久的燒,但卻未曾中斷過這樣的儀式。
或許是聽說了已經有孩子遇害的消息,也或許是許久沒有遭逢的感冒勾起了深埋在心底的記憶......
他夢見兒時的自己與母親,還有那場小小的神隱。
那是他們還寄居在某個小村莊時的事情。
玄矢從小就被告誡,當天色開始轉紅就得馬上回家。
不擅於與同年孩子來往的他,無法勸退那天玩捉迷藏玩得入迷的玩伴,只能抱著微微的不安獨自返家。
那天的夕陽紅得讓人害怕,他望著窗外,一直覺得自己聽見烏鴉振翅的聲音。
但他知道那扇門會保護他,關起的門是拒絕怪異入侵的信號,只要他如此相信,待在家裡的他就會安全。
然而那天玩到落日的玩伴們,卻沒有這麼幸運。
那天有個女孩遲遲沒有歸家。
大人們只找到了她的竹屣,整整齊齊地擺在樹下。
是天狗大人,大人們說。
提著燈敲著鑼,大人們在村裡村外找了一夜,唯獨不敢入山。
因為,山是神的領域。
那天晚上玄矢沒有入睡。只是睜著眼一直望著窗外的火光,抑制著自己打開門的衝動。
因為,那一夜,母親也沒有回來。
幼年的玄矢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情,只能祈禱那道門不會響起扣門聲。
因為他不能開門。
--玄矢不知道叩門的會是人、是鬼、還是神--所以,不能開門。
隔天清晨村人就知道消失的不只女孩。
女孩的母親哭得暈厥了過去,父親的眼裡寫著放棄。只有隔壁與母親略微熟識的老婆婆望著山,說再等等。
母親與女孩消失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凌晨,母親帶著女孩回到了村裡。
「--天狗大人帶著我,飛了好多地方--」
女孩的聲音裡沒有恐懼,反而是被自己的母親打了一巴掌後才嚎啕大哭出聲。
女孩的母親打了女孩後又緊緊抱住孩子,雙肩顫抖不停直念著謝謝山神大人、謝謝山神大人......
而一旁的母親看起來很疲憊,玄矢知道她是強打著精神面對村人們的滿腹疑問。
但母親的言語總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村人們最後相信她是為了帶回女孩而獨自入山,和山神交涉了很久才終於帶回女孩。
回到家後玄矢想問母親真的是那樣嗎。但母親實在太過疲累,一進家門就睡倒在了床上。
然後母親連發了三天的燒。村人無人來探視。
「這是代價。」
安慰著狂掉眼淚的他,母親只是這麼說。
又不久,村人們在山腳處發現一句男屍,內臟被吃空,全身上下盡是被鳥類啄傷的痕跡,周圍散落著黑色的羽毛。
村人們將其當成另一個天狗引起的作祟,只說山是天狗大人的領域,約是入了禁地才遭報應。
--沒有人,將其和女孩消失的事件聯想在一起。
只有母親,在離開那個村莊前,會悄悄地定期上山,又不被任何人發現地回到家中。
每次回來都會滾起低而久的燒,但卻未曾中斷過這樣的儀式。
「--神明有時候,比我們想像中的單純與笨拙。他們不懂人,人也不懂他們。我們一直都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他又長了一些,母親離死亡又近了一些後,母親才偶爾會對他這麼說。
「--為了祈求保佑,允諾給他們的東西。人自己不小心丟了,卻推到他們身上怪責他們的東西。
侵入了不該侵入的地方,所以必須懲罰。明明是自己捨棄不要的,卻恐懼並憎恨著......」
「他們太強大,人類太弱小......所以,無法理解呢。」
「可是,媽媽稍微懂一點點,稍微能和他們溝通一些,所以......對不起噢、玄矢,總是讓你擔心呢。」
--每當遇到怪異時,他偶爾會想起母親的話。
怪異
(那麼母親,如果有一天,人變得強大,而 神 變得衰弱--這份原先就已扭曲的關係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對著天狗砍下那一劍時,玄矢想起過去的疑問。
天狗擔憂著那個女孩,玄矢聽見他喊著女孩的名。
望向女孩時天狗的眼裡不只盛著擔憂,還有些許滲著瘋狂的執著。
阿姨說過,妖怪是神明零落後的姿態。
因為不再有人信仰,因為失去了力量,所以入魔成妖。
天狗沒有自覺。這份失控的執著終將讓懷中那個過於弱小的人類孩童窒息。
「人類,你似乎很想做我的贊品是吧?」
失控的神明這麼說。面具下的雙眸滾著憤怒--屬於神的憤怒,但這個神明卻是虛弱的,所以無法輕易降罰於他。
--也或許是神明知道,眼前這個人類拿著的,正是曾經信仰如今卻背棄八百萬神的人類,開發用以弒神的武器。
(--即使彼此思念,即使執著至此,我們仍然無法互相理解)
這份認知灼痛著玄矢的心。
但玄矢告訴自己,自己沒有同情對方的餘裕。
他們是厄除。
所以,只要是對人類而言的『厄』,就必須『除』掉。
--無論神怪、無論善惡、也無論對錯。
玄矢沒有時間與能力慢慢告訴怪異彼此之間的差異。
他選擇成為厄除,那是和獻身予神的母親不同的道路。
「......您可以試試看。」
或許當年的天狗也對母親問了一樣的問題。
或許當年的母親也對天狗回了相同的應答。
......但一切都已經和當年不同了。
而天狗最終飛遠了。玄矢不清楚理由,但他想這八成也在乙矢扇慈的掌握中吧。
--向著室友回報時,玄矢聽著他依然沉著的聲音,心想這個人一定早已調查好一切了吧。
但正如他們踏進山林的時候沒有得到他任何的說明,乙矢大概到下山也不打算知會他們有關這隻天狗的事情。
他的室友是這樣的人。
抱起孩子的時候,玄矢想起雷鳥反覆復誦的,出自乙矢口中的那句話。
『不從外表或血統判定一個生命體是否該被討伐,從人性去判定。
『嘛,雖然只從人性去判斷似乎太單方面的武斷、不夠公允,畢竟現在這裡是人類的居所嘛,要留在人類的地方上自然是要入境隨俗了。』
神明
--在人類的居所,他們要求怪異遵從他們的規矩。
怪異
而現在擅自踏入了神明的領地,他們仍然只能用人的思維,除去成厄的天狗......
神
(母親,如果有一天,人變得強大,而怪異變得弱小的話......)
「--為了祈求保佑,允諾給他們的東西。人自己不小心丟了,卻推到他們身上怪責他們的東西。
侵入了不該侵入的地方,所以必須懲罰。明明是自己捨棄不要的,卻恐懼並憎恨著......」
「他們太強大,人類太弱小......所以,無法理解呢。」
「可是,媽媽稍微懂一點點,稍微能和他們溝通一些,所以......對不起噢、玄矢,總是讓你擔心呢。」
--每當遇到怪異時,他偶爾會想起母親的話。
怪異
(那麼母親,如果有一天,人變得強大,而 神 變得衰弱--這份原先就已扭曲的關係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對著天狗砍下那一劍時,玄矢想起過去的疑問。
天狗擔憂著那個女孩,玄矢聽見他喊著女孩的名。
望向女孩時天狗的眼裡不只盛著擔憂,還有些許滲著瘋狂的執著。
阿姨說過,妖怪是神明零落後的姿態。
因為不再有人信仰,因為失去了力量,所以入魔成妖。
天狗沒有自覺。這份失控的執著終將讓懷中那個過於弱小的人類孩童窒息。
「人類,你似乎很想做我的贊品是吧?」
失控的神明這麼說。面具下的雙眸滾著憤怒--屬於神的憤怒,但這個神明卻是虛弱的,所以無法輕易降罰於他。
--也或許是神明知道,眼前這個人類拿著的,正是曾經信仰如今卻背棄八百萬神的人類,開發用以弒神的武器。
(--即使彼此思念,即使執著至此,我們仍然無法互相理解)
這份認知灼痛著玄矢的心。
但玄矢告訴自己,自己沒有同情對方的餘裕。
他們是厄除。
所以,只要是對人類而言的『厄』,就必須『除』掉。
--無論神怪、無論善惡、也無論對錯。
玄矢沒有時間與能力慢慢告訴怪異彼此之間的差異。
他選擇成為厄除,那是和獻身予神的母親不同的道路。
「......您可以試試看。」
或許當年的天狗也對母親問了一樣的問題。
或許當年的母親也對天狗回了相同的應答。
......但一切都已經和當年不同了。
而天狗最終飛遠了。玄矢不清楚理由,但他想這八成也在乙矢扇慈的掌握中吧。
--向著室友回報時,玄矢聽著他依然沉著的聲音,心想這個人一定早已調查好一切了吧。
但正如他們踏進山林的時候沒有得到他任何的說明,乙矢大概到下山也不打算知會他們有關這隻天狗的事情。
他的室友是這樣的人。
抱起孩子的時候,玄矢想起雷鳥反覆復誦的,出自乙矢口中的那句話。
『不從外表或血統判定一個生命體是否該被討伐,從人性去判定。
『嘛,雖然只從人性去判斷似乎太單方面的武斷、不夠公允,畢竟現在這裡是人類的居所嘛,要留在人類的地方上自然是要入境隨俗了。』
神明
--在人類的居所,他們要求怪異遵從他們的規矩。
怪異
而現在擅自踏入了神明的領地,他們仍然只能用人的思維,除去成厄的天狗......
神
(母親,如果有一天,人變得強大,而怪異變得弱小的話......)